左翼民族主義的構造:紅左民布與白左民布

一般來說,民族主義是一種與國際主義相對的意識形態,在政治光譜中居於右側。但是現實卻比這複雜很多——歷史上以及現實中,有一些人一方面是正兒八經的左翼,另一方面又的確是“黑人民族主義者”。關於這個,我們可以舉出如下的例子——馬克思主義者Bobby Seale和Huey Newton創立的黑豹黨,核心的政治訴求就是黑人解放;以色列首任總理本古裡安所在的巴勒斯坦工人黨,是猶太復國主義的主要力量,同時把猶太復國主義視作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一部分。

對於這樣的現象,我們可以稱之為“民族布林什維克”——以下簡稱民布。一般認為民布起源於魏瑪德國,不過這裡說的民布,指的是廣義上的“左翼民族主義”,即用左翼的議程(agenda)追求民族主義,或以民族主義實現左翼運動。通常而言,此種民佈會採用這樣的辦法:宣稱只有那些左翼的議程,或者“無產階級”“農民/工人”的民族主義才是真正的民族主義;與之對立的則是假的民族主義,抑或如“地主階級”“資本家”“皇帝/國王”“x奸”則是出賣民族的叛徒。

早期的民布,一般是德國、俄羅斯、希臘等把民族主義與“左翼議程”捆綁的民布;隨著時間的推移,另一種民布出現了:在多族裔國家中處於“弱勢”(注意不是少數)的族裔為了爭取權利,也會採用左翼的話語進行鬥爭。這方面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南非和美國的黑人“民權”運動。在他們那裡,左翼話語的確可以和民族主義並行不悖,因為左翼的辦法看起來的確對弱勢的族裔有利。所謂“種族正義”是也。

為了進行區分,我們把第一種民布稱為紅左民布,把第二種稱為白左民布。紅左民布一般出現在第三世界,白左民布則是多民族國家中的“弱勢族裔”的武器。

而在大多數情況下,民布不僅僅是一種意識形態、一種知識分子坐而論道的空談,而會與大眾動員、政黨組織結合起來——通常,某個政黨或勢力會將其作為自己的招牌,把自己包裝為“左翼民族主義”的代言人。於是,這樣的三段論就形成了:

大前提:只有左翼民族主義才是真民族主義

小前提:本組織是左翼民族主義的代表,致力於左翼民族主義的議程

結論:只有本組織才是真民族主義,別的都是假民族主義,出賣本民族的叛徒。

開頭提到,民族主義與國際主義是對立的,那麼這種“左翼民族主義”和國際主義是什麼關係呢?要而言之,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即“右翼的民族主義”,可能是“法西斯”,可能是納粹,可能是地主、資產階級、買辦,可能是美國。

需要強調的是,在上述三段論裡,“本組織是真民族主義”幾乎總是要樹立一個作為“假民族主義”的反面勢力——之所以是假民族主義,就是因為他們是地主、資本家、皇帝,買辦,諸如此類。理所當然,這個反面典型也時常被國際主義者痛斥為“民族沙文主義”,故成為了國際主義者與左翼民族主義共同的死敵。這對紅左民布尤其適用。

為便於理解,我們不妨舉例說明:例如,德國的“民布”會強調納粹迫害猶太人的“非正義性”,然後用納粹是“容克地主”“大資本家”的代言人,證明納粹是假民族主義,損害了德國人的利益——只有作為民布的“我們”才是真民族主義。同時,出於“與反猶主義鬥爭”的指導,他們也會與德國的共產主義者勾勾搭搭。

民布最大的影響,就是“混淆歷史記憶”,某些人會成為英雄,而某些傳統上的英雄則會淪為“反動派”。茲舉明末的例子——明亡清興後,民間一直有拜崇禎的“太陽神”信仰,反清復明也是最常見的民族主義旗幟,如李自成這樣的則名聲不彰,甚至多被貶斥;而在民布的史觀裡,以崇禎為代表的“明廷”是腐朽的,反動的,出賣本民族利益的“假民族主義“,只有李自成這樣的“農民起義領袖”才是真民族主義。這可以同樣套用到1917年的俄羅斯,1940年代的中國。

至於白左民布,相對好理解得多,就是在多族群國家裡左翼運動對弱勢民族更加有利。具體的執行模式,一種是主體民族的左派以一種人類學正規化,將某些弱勢族群的某些傳統與主體民族對比,以證明弱勢族群的優越性,就比如說透過摩梭人的走婚制度對比漢人的父權制以證明摩梭人在這方面的優越。

第二種則是弱勢族群的民族主義者利用主體民族的左翼力量為本民族的民族主義運動獲取支援,以及利用主體民族的左翼力量打擊對他們有威脅的主體民族右翼力量,比如說美國的黑人運動,以及以色列國內的巴勒斯坦人問題。

以上即是作為左翼民族主義兩大支柱的紅左民布和白左民布的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