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好了,前面我們看到了“二里頭遺址”中器物和其他地區,更早時期的關聯性,以及一種開創性的區別,更準確的說是一種越來越明顯(我沒有用“明確”這個詞)的趨勢。

接下來,我將開始我十分大膽的猜想和推理了。

我們可以由種種結果來看到各處表面的差異和變化,但是從一些表面的差異,只能得出一些由表面事實歸納總結出的結論。這個結論可能離事物的本質,差距甚遠。

我先來總結一些顯而易見的差異。

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還是先找一件新石器時期,馬家窯文化,馬廠時期的陶器來比較

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二里頭遺址陶器,線條分割更加具有條理,裝飾幾何化

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二里頭遺址三足陶器,作為分割的線條開始“明朗”化

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三足開始幾何均勻分佈,並且裝飾紋樣,也規範化、幾何化

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二里頭遺址”陶器上的裝飾相當整齊、規範,具有可複製性

以上列舉了一些例子,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全新的現象和趨勢,並且感受到一種必然性的潮流。我們可以在此做些總結。

1、造型和圖案變得規範化,清晰、明瞭。我們大概可以推測,這些器物的製作是“作坊化的”,是“標準化”的。當時已經有了相當清楚的工作規範和產品標準。我們也可以推測,這樣的生產模式,在工序上已經有了比較清楚的分工,工匠們各司其職,完成自己的工序。

2、我們可以進一步推論,當時器物的需求量比新石器時期,大了很多。所以需要更高的產量。產量的提高,意味著效率需要提高。效率的提高,有各種方法,最簡單的是可以增加人力,但是這個時代已經不只是需要數量。而具備了明確的產品質量驗收標準,也就是最原始的品控。

3、對比新石器時期,每個“部落”(暫且這樣稱呼吧)都有幾個人(我懷疑主要是由部落某個特定家族來負責製作所需要的陶器,其他成員可能也會參與一些壘窯那樣的體力活),來負責製作部落所有的陶器需求。當然,這個家族和部落中,會有一定的造型、工藝,以及裝飾傳承。但是這些手藝人和工匠,被地域完全區分開來。一些有限的“交流”也大概僅限於戰爭,一旦掠奪到其他部落的產品(或者挖了別的部落的墳),自己部落就能獲得一項新技能。這樣的製作方式,本質上並不需要標準化,因為整個部落,就他們幾位能幹這個活,領主和其他部落成員沒有其他的選擇。

4、新石器時期的造型,大體來自於對自然界的觀看及吸收。可以說是一種自發的,天人合一的創作過程。因為沒有老闆逼著,事實上老闆並不比他們高明,也提不出更高的要求。所以這個階段,是一種比較自由的創作。工匠相對需要“遵守”的是一定的“功能需求”。老闆要個壺,只要是能用,壺大小、裝飾,大概不會有特定的規範。

但是“二里頭遺址”我們看到的所有器物,很清楚的能看到後面的產品質量體系,同類器物大小、容量幾乎一致。在新時期時期,幾乎沒有見過一模一樣的器物。但是在“二里頭遺址”我們能看到大量完全一致的器物,只是由於等級、款式不同,有所差異。

5、以上推論,我自己覺得不算太高明,很多人都能透過自己的觀察和分析得出相似的結論。但是我自己有個更加大膽的猜想和推論。那就是對於以上分析的再度分析。也就是更加深層次的原因和邏輯。

從直觀上來說,我頭腦裡出現的一個詞是“庸俗化”。器物變得缺乏個性,缺少多元化視角。

那另外一個有趣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一旦增加產量,產品就需要“規範化”,而以產品個性為犧牲代價。我們在後面的歷史時期也能一次次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想說“這是一個溝通的問題”。多元化,意味著需要更多的溝通,更多的協調。“一元化”確實便於管理和安排生產,益處是可以獲得數量和質量相對穩定的產品;壞處是喪失了很多可能性,並且需要主動降低各種想象力成分和工藝難度,以適應不同技術水平工匠都能順利的完成工作。

上文中提到的四方陶鼎,是我能在中華歷史長河中看到最早的一件方形器物。但是這又有什麼大不了呢?不是的!

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造型轉變(三)

其實方形器,比圓形器製作簡單很多,把四塊泥片圍起來粘起來就行。但是在遠古時代,大概沒人(暫且稱呼人)能接受這樣單調、無趣的造型。但是,我在這件方形器上發現了一種全新的觀念和趨勢。方形器物,表面平整,背後只有一種意圖,那就是器物可以大量複製,器物的差異化全靠表面裝飾來實現。

器物表面平整,使得裝飾的可能大大增加,平面上裝飾也不用考慮器物的過度區域,只要當作幾個單獨的畫面來處理。

6、還有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想。那就是新石器時期,我們的先民從自然界裡吸收來的造型,透過自己自己雙手製作出來。他們知道是經過自己製作出來的,但是很有可能沒有將自己清楚的從自然界中區分開來。也就是說,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和河邊喝水的一隻動物有什麼大區別,他們也不會清楚的把自己族群製作的器物於自己區分開,並沒有完全覺得那些製作的器物只是人類的附屬品。

而到“二里頭遺址”,我們能看到所有的器物,完全是人類意志的貫徹和實施成果。那些工匠已經清楚的知道那些器物是自己的勞動成果,而不是創作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