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遙遠的路才是最近的：聽劉九洲聊如何買宋畫丨收藏7日談㊸直播回顧
劉京洲書法作品多少錢
兩宋時期，熱衷於文藝事業宋朝歷代帝王所開創的“院畫style”，至今仍在深深影響著中國畫的審美。
宋畫，不僅是國內外各大博物館鎮館之寶，對於私人收藏而言，能擁有一件宋畫，那也是收藏金字塔尖上最好的寶貝。
那麼，如何才能買到一張宋畫？光有錢就夠嗎？
叮咚！7月5日晚上的收藏7日談直播間，我們極具“反差萌”的
《宋畫全集》副主編劉九洲
老師又上線啦，還記得前兩次直播中，他如何給大家系統講解宋畫的收藏入門要點嗎？
詳情見：
不懂宋畫分單元，收藏會損失一個億嗎？劉九洲來告訴你丨“收藏7日談”③直播回顧；宋畫研究只看“明星”選手？劉九洲：這可是黑洞！收藏7日談㉖直播回顧
有了前兩堂直播課為基礎，咱們是不是可以就這麼縷縷宋畫的門道，瞭解如何買買買的實操啦？
這可沒有這麼簡單，這個主題，
連劉老師自己都說是“有挑戰性的題目”
：“一般課堂上講的就是理論框架和理想模式，這和實際操作是有差異的，甚至有時候是有巨大差異的。
但如果理論上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在實踐操作中有可能會錯漏百出，理論對，實踐可能會少犯點錯誤
。”劉九洲說。
好啦，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且聽他如何慢慢破題。
本期話題：
如何才能買到一張宋畫？
一說宋畫，大家都知道它是10-13世紀中期的中國繪畫，整個宋的時代都在中國繪畫史上有很高超的地位，
那麼首先得知道，這個地位是如何形成的？
唐末之前人
物畫盛行，山水畫水平較差；
從五代開始
，山水松石盛行，獲得空前的發展機會；而到了
宋代
，人物畫水平下降，山水畫和花鳥畫獲得極大的發展：“這種以山水和花島畫的成功為代表的宋代繪畫，體現出巨大藝術探索與成功，
它不僅在中國藝術史上巨大飛躍，也是世界藝術史上一次領先的探索和成就
。”劉九洲表示。
所以他指出，全世界的博物館對宋代繪畫的探索是一致的，不僅代表著繪畫史的頂峰成就，
對於世界博物館來說，宋畫也是最渴望得到的藝術珍品之一
。
《窠石平遠圖》軸，北宋，郭熙繪，絹本，墨筆，縱120。8釐米，橫167。7釐米。北京故宮收藏
對於學者而言，更是如此，
能夠發現一張宋畫，也是學者畢生的重要成就之一
：如
徐邦達
先生髮現郭熙《窠石平遠圖》、
謝椎柳
先生髮現王詵《煙江疊嶂圖》及發現確認的五代徐熙《雪竹圖》；如
傅熹年
先生在美國弗利爾美術館發現夏圭大幅山水真跡《洞庭秋月圖》……
《洞庭秋月圖》，宋代，夏圭，立軸，絹本設色，縱189。6釐米，橫108。9釐米，美國費利爾美術館藏
西方學者也是如此，如英國
韋陀
教授2000年前在賓夕法尼亞大學美術館發現北宋易元吉的《桃竹鵓鴿圖》；
班宗華
教授在1970年代，把大都會博物館一張落高克明款的《溪山雪意圖》確認為南宋畫家劉松年的真跡。
劉松年 溪山雪意圖，縱41釐米，橫241。3釐米， 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學者們的這一系列“戰績”是他們一生中的光輝成就
，也是後來參加這一領域研究耳熟能詳並備受“仰慕”的，劉九洲表示，這同時也說明，作為一名宋畫研究者如果能在一兩件宋畫研究上取得明確學術界的共識，是一個很了不得學術研究的進展。
回到全世界對於宋畫數量的共識，目前數量為1200多件，
劉九洲指出，這一數字也是一個重大成就：在《宋畫全集》之前，鈴木敬教授1982年主持調查編制的大型中國古代書畫圖錄中，這套書全面收錄了除大陸和臺北故宮博物院之外的散失於海外各國的中國古代書畫作品，而在本圖錄中，標上宋代的繪畫大致有3000件左右。
但事實上，劉九洲表示，最後《宋畫全集》把全世界的宋畫總結出來，也就1200件左右：“這個準確度是在學者反覆研究後提升的，這也是21世紀之後，學者反覆對20世紀的總體研究之後的共識，
這個認識是我們今天研究和購買宋畫的基礎
。”
在1950年前，想要購買一件宋畫是非常難的，這是由當時的社會條件所決定的。
在他看來，主要原因是資訊不對稱：“1950年之前主要以清宮散佚宋畫為主，
每個人抓住一件標為宋的繪畫時，缺少橫向聯絡的判斷
，就是並不知道宋畫的存量到底有多少？比方說，你手裡抓住一張郭熙作品，你不知道到底有幾張郭熙，而不知道其它的郭熙作品是什麼樣子？”
劉九洲說，這就意味著不能在影象上進行比較，怎麼辦？
只能靠印章、靠著錄、靠經驗與感覺。
當你不能一件作品和其它作品以及這個領域的體系進行比較，就只能就一件作品本身去找線索，
但這樣會把每件作品孤立化
，
危險在於“命中率不高”
：“如果恰好它著錄準確資訊、它古代的鑑定家沒有搞錯，就能買對，如果古代著錄就出錯了，那你相信著錄就有可能會出錯。”
1950年之前這是買宋畫的第一階段
，依賴著錄與印章也是當時沒辦法的事情，主要是當時社會條件所限：“一件重要古代繪畫，拿到照相館去拍一張照片，這張照片也是7-8塊大洋才能買到，就是說影象資訊在當時是很珍貴的。”劉九洲說。
1983年10月，中國古代書畫鑑定小組全體工作人員合影
1950年-2000年，這是宋畫的研究大發展、也是第二階段。
這一階段重大的歷史事件是中國古代書畫鑑定小組透過1960年、1980年的兩次對於中國國內博物館進行不斷的統一鑑定，
這一過程使得對於繪畫的認識發生巨大變化。
劉九洲表示，張珩先生在《怎樣鑑定書畫》中第一次提出，要根據時代風格與個人風格去鑑定古代書畫：
鑑定的主要依據應該看書畫的時代風格和書畫家的個人風格；輔助依據，方面很多，最常關涉到的是：印章、紙絹、題跋、收藏印、著錄、裝潢等等
張珩《怎樣鑑定書畫》
“這套方法的成就在於把大陸所藏的古代繪畫都鑑定了一遍，這其中也包括宋畫。
這一理論最大貢獻在於第一次提出用抽象的概念去鑑定古書畫
，不是說將印章、著錄搞得更清楚。而事實上，在他的理論指引下，而後的鑑定界老先生都創立及使用他的這一套理論。” 劉九洲說。
那麼提到著錄界的“聖物”——
清宮舊藏《石渠寶笈》
，對於真跡的命中率又有多少呢？
劉九洲指出，清宮舊藏石渠寶笈對明清繪畫的真跡的保真率為90%以上，
但對於宋元繪畫的比例，大概就在50%。
這就意味著你想透過石渠寶笈去買宋元繪畫，它的機率只有一半，這是有困難和巨大風險的。
1987年12月，鑑定小組在天津市藝術博物館
而在張珩先生的理論指引下，這代鑑定界老前輩們把大陸博物館所有的宋元繪畫鑑定之後，
將50%左右清代乾隆時期的正確比例，提高到95%
。劉九洲指出，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這與張珩先生理論是相關的。
那麼問題來了，
這個理論是不是使用上非常完美與樂觀的鑑定理論呢？
在這一點上，劉九洲也給出自己的看法，理論本身的邏輯是存在問題的：“正確的宋畫彙集在一起確實會存在比較明確的時代風格，一些重要的畫家真跡是確實存在明顯的個人風格，但如果反向用個人風格與時代風格去認定宋畫時，就會變成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話聽起來一下子不那麼容易理解，劉九洲進而解釋說：“
第一，這不僅會把不一定是宋代的東西認為是宋代的，第二，也可能把是宋代的東西，但不具備我們看到的時代風格，而把它忽視排除出去。
”
這就意味著，這可能是不錯的可操作的理論，但作為教科書而言，它不是可以深入的理論，落到純粹邏輯的點上來。
劉九洲指出，張珩先生在他的書裡也打了“補丁”：在時代風格與個人風格之後，
他最後又落實到“筆法高下”這點上
：“所有的我們後來看到2000年之後我們看到的關於宋代繪畫及書法的爭論，最後無一不落到筆法的優劣上。”
“當時代風格與個人風格解決不了問題，落到筆法之上的時候，雙方各有意見就會形成爭論” 劉九洲認為，這個爭論還是該歸結於理論問題。
想買一張宋畫，首先得有錢，有錢是前提條件，但也不能保證買到宋畫。哪怕就著石渠寶笈去買，成功率也只有一半：
“如果不能透過作品本身去確認，單靠資金去嘗試，風險是很大的。”劉九洲說。
前面講了這麼多，
那到底應該如何確認一張宋畫呢？
“
必須把宋畫的全域性弄清楚，不能單靠時代風格與個人風格來解決。
只有分單元，才能知道每個細節與作品地位，這就擺脫了1950年的狀況，也擺脫了風格學說難以重複的局面。而只有建立了這種全域性結構，才能建立嚴密的認識宋畫的網。”劉九洲強調說。
劉九洲的這一觀點，可不是今天才頓悟的，而是經過自己長時間的分析總結後得出的經驗結論。他以自己學習宋畫史的經歷為例：“我在學習宋畫史的時候，看到的所有的文章都是從一張畫的特徵、印章、著錄出發，所有的學者都是這樣，然後我也是不由自主的按照這種方向去思考。”
“包括我11年前寫過的《重現》，全是按照這個模式寫的，但我最近兩年才體會出來：
就一張繪畫去研究收藏資料證明
，
這犯了一個巨大的研究錯誤：因為用的是歸納法不是演繹法
。”劉九洲說。
歸納法
的結論是超出前提所斷定的範圍，其結論不一定能保證完全正確；而
演繹法
的結論是不超出前提所斷定的範圍，一個演繹推理只要前提真實並且推理形式正確，那麼，其結論就必然真實。
落實上中國繪畫上帶來的惡果
是如果一張假畫，你如果強行收集證據，也能收集到一些證據。從宋畫研究中如何運用演繹推理？只要假定一張宋畫是元畫或明代繪畫，然後你不斷的去推翻它，如果推翻不了，它就是宋畫。
But！所以他又說了，這演繹法在宋畫研究中，也用不了。（心好累！）
原因非常簡單，因為中國宋元繪畫30-50%的資訊都缺失了，如果採用演繹法，你的結論可能沒有一張宋畫是真的，但事實並不可能顯然是有宋畫的。
所以中國藝術史在方法論上就出現巨大的問題：所有人採用的歸納法在學理上不對；但如果採用演繹法，資訊又是缺失的。
這個時候該怎麼辦呢？
有沒有可能第三條道路去完成這個認知？
劉九洲指出，只能是修正張珩先生的辦法：
一方面要加強藝術史本身的結構建設；一方面要不斷的建立起認識宋畫的抽象橋樑，比如設色法、竹節變化、皴法的變化等等。
只有自己總結的宋畫與非宋畫的差異，才有可能建立起認識宋畫的中間橋樑
：“就是說你得專門注意別人不注意的地方與細節，才能嘗試的發現一件待研究的宋畫的真相是什麼。”
“最好中間這塊石頭是你自己建的，你才可以不斷的地完善檢驗它。如果不能自己建立而是跟著別人的話，那會比較危險，還不如自己來建立。”劉九洲說。
建立自己的研究辦法到底有多值得？在他看來，繪畫最終會用客觀性來回報你：“繪畫最終自己會說話，告訴是真還是假。
這是藝術史有魅力的地方，也是殘酷的地方
。”
20世紀下半葉的這些大鑒定家們集合到一起，可以把宋元繪畫從乾隆時期的50%提高至95%，這是一個乾隆做夢都沒想到的事情，他們可能不會認為後代能夠搞清楚比他們更遙遠的事情。
但事實上，我們這個時代由於資訊與大資料的彙集，條件遠遠超過乾隆時期、也超過20世紀的專家，
這個時代具備的優勢肯定要遠遠超過前輩。
所以，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前面講了這麼多，大家要問了，今天的主題不是買宋畫嗎？
實際操作如何？怎麼樣才能買到一張宋畫？
劉九洲說，除了有錢外，還有一個堅決的答案：
你必須可以買到任何一張在市場上出現的宋畫，才能買張一張宋畫。
聽起來有點繞口，劉九洲舉了個例子：一個班級有30個小朋友，你如何辨認班級的某一個小朋友呢？唯一辦法是你得準確認識這班級裡的所有小朋友，你不可能在只認識一兩個小朋友的時候，回答好這個問題。
“宋畫也是這樣，你必須認識所有的宋畫，才有可能買到一張宋畫。”劉九洲說，
這是真正的最難點，也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
聽他講到這裡，是不是你也頓悟了！
想知道
這堂課為什麼最後連劉九洲自己也要說是難以複製的一堂直播嗎？更多精彩都在直播回放中，
等你去細品！
-END-
文字/編輯：謝媛
圖片來源：網路、在藝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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