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臏為勝利竟然讓近萬齊軍將士去送死? 揭秘歷史上真實的圍魏救趙

事將奈何矣

魏惠王十六年(公元前354年),戰國時代第一場中原大混戰爆發,首先變法已有小成的秦軍攻打魏國的少梁和韓國的

焦城,雙方陷入僵持;接著趙國開始攻打魏國的附庸衛國,魏惠王乃派大將龐涓率領魏宋衛三國八萬聯軍渡過黃河,攻打趙都邯鄲;趙成侯大窘,趕緊遣使向齊楚二國求救,楚國派兵攻入魏國南境的睢水與濊水間,給魏國施加壓力。而與此同時,在齊國的廟堂上,一場關於救趙與否的大辯論正在進行之中。

相國成侯鄒忌道:“不如勿救。”

在鄒忌看來,魏國實力強大無比,還是少惹為妙,何況齊若救趙,田忌必為主將,而田忌恰恰是鄒忌的最大政敵,自古以來,將相和總是最難,就連廉頗藺相如,其實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事實上,廉頗一生被人四次中傷,也堪稱一個悲情名將。

而另外一位大臣段幹朋卻認為:“不如南攻襄陵(今河南省睢縣)

以弊魏,邯鄲拔而乘魏之弊。”

看來段幹朋是想跟秦楚一樣趁此機會去佔些魏國地盤來,同時也可讓魏國不得全力攻趙,雙方如此繼續互耗,齊則可趁火打劫坐收漁翁之利。

齊威王深以為然,襄陵毗鄰睢水,與此時活動於睢水、濊水間的楚國景舍大軍正可互相呼應!而且龐涓在北攻邯鄲的路上,順手奪取了衛國的一些城池,衛國敢怒而不敢言;另外這襄陵原屬於宋國,是宋襄公陵寢之所在,戰國初期才為魏國所奪,這其中都大有文章可做。

於是,齊威王又派出使臣,唆使宋國與衛國背叛魏國,與齊國聯兵,一同攻打襄陵。

而與此同時,趙國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龐涓圍攻邯鄲城整整一年了,此時的邯鄲風雨飄搖危在旦夕,趙成侯雖然派出使者向齊楚求援,但齊楚都只出兵攻打魏國而不來救邯鄲,一個字,這叫人怎麼活啊!

在戰國各大城市中,邯鄲是少數至今仍沒有改名的歷史古城,但也是很少數一直很倒黴的城市,自建城以來就老是被人圍攻,在本章中它被魏國龐涓圍攻,在之後的白起信陵君兩章中他又被秦將王齕圍攻,每次還都是耗時日久慘烈無比。“邯鄲”這兩個字,凝聚了多少歷史沉澱與生民血淚,見證了多少燕趙悲歌和兵戈鐵馬!

在這種情況下,齊威王覺得還是有必要拉趙國一把,否則若真讓魏國吞併趙國,那麼在齊國的西方將出現一個超級大國。齊地肥沃又有海鹽資源,可在地形上屬於裡高外低,面對東方的戰略威脅幾乎沒有什麼可靠的地理屏障(所以中國歷史上齊地割據者甚少),這兩點決定了齊國先天就是雖富而難強;如果魏國順利滅趙,便具有了統一天下的軍事資源與地緣要素,那麼下一個被滅的很可能就是齊國。

但齊威王考慮,如今邯鄲城下有名將龐涓坐鎮,旁人恐怕幹不過他,於是主動上門,延請龐涓的師弟孫臏擔任救趙主將,孫臏卻推辭道:“臣乃刑餘之人,而使主兵,顯齊國別無人才,為敵者所笑,亦為我軍士卒所笑,威令不行也。請以田忌為將。”

看來孫臏在政治上已經逐漸成熟了,他這叫做吃一塹長一智,當年他就是太傻太天真,這才會被同窗好友龐涓所陷害,如今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還是躲在幕後安全些吧,這樣既不影響自己報仇,又不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何況隱蔽起自己的存在,也可以讓龐涓放鬆警惕,從而輕易掉進自己的陷阱裡。

唐代趙蕤《反經》嘗言:“善戰者,無知名,無勇功。不爭白刃之前,不備已失之後。”一個真正的善戰者,並不一定要衝到戰場上白刃拼殺,隱藏的殺機才最可怕。

於是,在齊威王四年(公元前353年),威王便任命田忌為將,田嬰(大名鼎鼎的孟嘗君的老爸)為副,孫臏為軍師,也率軍八萬,前往救趙。孫臏因為腿腳不方便,所以躲在一個四面有圍簾的輜車(即貨車)裡,暗中為田忌出謀劃策。所謂“幕後軍師”,大概就是從孫臏這兒來的吧!

多少年後,有個叫諸葛亮的也來學孫臏裝酷,不過他是坐在一個四輪車裡給人推,一個健全人非要去做輪椅還無論寒暑都搖把扇子,這其實裝模作樣的很,偏偏諸葛亮裝的很成功,他反而成了個明星軍師來了。看來歷史人物要出名也得會表演會炒作,這跟咱們現在娛樂圈是一個道理。

比起諸葛亮來,孫臏實在是低調的很,一則他臉上刺字影響市容,二則他也不是個生性張揚的人,所以他每日只是躲在黑不隆冬的小車中,暗中操縱戰局,實則除了田忌等少數幾個高階將領,誰都不知道齊軍中竟有孫臏這麼一號人物。

在1972年銀雀山漢墓出土《孫臏兵法》竹簡以前,我們所認識的的“圍魏救趙“只有《史記》中《孫子吳起列傳》那一小段,很簡單很簡短,就是齊軍假裝攻打魏都大梁而迫使龐涓回救,但銀雀山竹簡出土以後,我們從《孫臏兵法》十三篇中的《擒龐涓》中發現,這個戰爭過程並沒有那麼簡單,其中充滿了為勝利而無所不用其極的陰毒手段,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齊軍出發後,齊軍主將田忌便決定晝夜兼程,前往邯鄲維護世界和平,然而孫臏卻道:“夫解雜亂糾紛者,不控拳;救鬥者,不博戟。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君不若引兵南攻平陵。平陵,其城小而縣大,人眾甲兵盛,東陽戰邑,難攻也。吾將示之疑。吾攻平陵,當塗有市丘,是吾糧途絕也,吾將示之不知事。”

孫臏掉的這個書袋太深拗,我在這裡用現代文翻譯一下:

解開糾纏的繩子,不能亂抓一氣,給人勸架,不能自己也加入跟著打,那樣你也非受傷不可。只要避實擊虛,抓住要害,對方便猶如捆住手腳,動不了,所有的能力都發揮不出來,再高的計策也施展不開,只有聽人擺佈,一旦如此,紛爭自解。將軍您不如南下攻打魏國的平陵(今山東曹縣)。平陵城池雖小,但管轄的地區很大,人口眾多,兵力很強,是東陽地區(指魏國首都大梁以東的地區)的戰略要地,很難攻克。我軍可以故意在這裡用兵,以便迷惑敵軍。另外,平陵周邊有魏國軍事重鎮,我軍的運糧通道很容易被切斷。我們要故意裝出不知道此等危險,而顯得越不懂兵法越好。

這段話就算翻成了現代文,我們仍然看得莫名其妙,何況當事人田忌了。

的確,田忌當場就暈了。

避實擊虛的道理田忌懂,無非就是避開敵人的堅實之處,去攻擊敵人的薄弱之點,但既然如此,我們就該去攻打魏國防守薄弱的城池才對啊,為何要去攻那“人眾甲兵盛”的平陵呢?而且還要故意裝作不知道糧道有被切斷的危險,這不是犯賤、不是自己挖坑往裡面跳嗎?搞不懂。

其實這是孫臏在用《孫子兵法》的“虛實”之道忽悠龐涓呢!孫臏的用兵之道,其精髓就在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假而示真,真而示假,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變幻莫測,讓人摸不著頭腦,你想,連田忌自己人都摸不著頭腦,敵人那就更加無法搞清楚你的真實作戰企圖了,那你就可以在任意你喜歡的時候集中兵力給敵以致命一擊,這就是孫臏謀略的可怕之處。

田忌的智商是永遠無法明白孫臏的妙計的,他只能依計行事,因為他對孫臏的智慧擁有絕對的信心。

當我們面對一個智慧普通的人物時,我們千萬不能盲從。但當我們面對一個智慧遠超我等的高人時,我們唯一的選擇只有聽從。

於是田忌毫不懷疑的拔營南下了,大軍臨近平陵,田忌又不知該咋辦了,只好再去請教孫臏:“事將何為?”

孫臏笑道:“都大夫孰為不識事?”(齊國的行政結構比較特殊,其他國家已紛紛實行郡縣制,而齊國依然沿用齊桓公時代管仲制定的五都制。全國被劃分為五塊地方,每一塊地方為一都,既是行政單位也是軍區,每一都的軍政長官稱為“都大夫”。)

田忌不明白孫臏的意思,但仍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齊城、高唐。”(齊城:齊都臨淄的都大夫;高唐:高唐的都大夫)

孫臏點頭稱善,我們就讓齊城、高唐的兩個“不識事”的軍事菜鳥率所部去攻打平陵。咱們主力待在這裡按兵不動。

田忌大驚!不是吧,在平陵周邊,有橫(今河南蘭考縣舊考城東)、卷(今河南新鄉蘭考縣舊考城東)兩大重鎮,此二邑因為大梁屏藩,故皆有魏重兵把守。當先鋒的齊城、高唐二部,前有平陵堅城之阻,若橫、卷的魏軍前來救援,內外夾擊,二大夫既是軍事菜鳥,此戰恐凶多吉少……

孫臏笑道: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哈哈,菜鳥也有菜鳥的用處,聰明人幹蠢事的時候會被別人懷疑,笨人幹蠢事會被認為理所當然。派此二人去,魏王與龐涓必不起疑。

田忌聽罷,完全傻眼,但他還是隻有繼續聽從,把攻打平陵的重任交到了齊城、高唐兩個菜鳥手裡。

齊城、高唐二大夫雖被公認為菜鳥,但他們自己卻不這麼看,當下一聽說讓他們打頭陣,頓時開心的不得了,齊聲大叫道:“將軍放心,我二人必定踏平平陵,揚我大齊軍威!”

孫臏在心內苦笑道:不要怪我二位大夫,誰叫你們打仗水平最差呢?誰叫我現在急需打一場敗仗給龐涓看又不能讓他懷疑有詐呢?所以只好委屈你們了,I am very very sorry!

以區域性的犧牲換取全域性的利益,這與孫臏之前賽馬一樣,其實都是非常高明的謀略。比如楚漢相爭,劉邦便是以韓信之強兵,攻打魏趙之弱兵;而以自身之弱兵,去消耗項羽之強兵。所以說打仗也並不一定都要用強兵,弱兵也有弱兵的用處,其用處就是耗敵之強兵,全我之鋒銳;驕敵之強心,使之輕用其強。這就叫做以小博大,智者所為也。

結果不出孫臏所料,齊城,高唐兩大夫強攻平陵數日,城未攻破,反被魏軍切斷糧道,再被數路魏軍前後夾攻,結果兩萬多將士,損失近半,兩位大夫,慘烈犧牲,近萬將士,壯烈殉國。這就是孫臏兵法,不僅僅是具體的軍事技巧,也包含了指揮官無比冷酷的心。

敗報傳來,田忌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他急忙找到孫臏,哭喪著臉的問道:“吾攻平陵城不得,而又亡齊城、高唐二部,損失慘重。事將奈何?”

孫臏輕輕一笑,這才緩緩道出了他的最後殺招:“請遣輕車,西馳大梁之郊……”

田忌當下更暈,我軍剛打了敗仗,為何又要去攻大梁,那可是人家魏國的國都啊,城高池厚,舉全齊之力都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攻下,何況就我們這六萬多兵,這不是搞笑麼?咱們在魏國轉了半天,損兵折將,卻啥正事兒還沒幹,你到底是來打仗還是來旅遊的啊!

孫臏不顧田忌的氣急敗壞,繼而又道:“並少分士卒而從車之後,以示吾軍之寡。”

啥?我們六萬多人全上都不一定拿得下大梁,為啥還要只分少量兵馬去攻打?啥叫示寡,這不是讓大梁人笑話咱們麼?這一路仗真是越打越窩囊。不行,堅決不行,這次田忌說啥也不聽話了。

孫臏只好解釋,前面我們派兵攻打平陵,雖然損失慘重,但已成功的調動並拖住了大梁屏藩橫邑與卷邑的魏軍主力,如此我軍便可趁此機會直接殺至大梁城下,但攻下大梁城也不是我們的目的,所有這一切,都只是虛招而已,我們的真實戰略目的,就是為了引龐涓輕率回軍救援,到時我們再在路上設伏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如此則一舉救趙而收弊於魏也!

田忌還是搞不懂,“攻其所必救”是沒錯,但我們示寡,龐涓反而會回救嗎?我們應該極力表現兵力強大才對吧!就算他回救了,龐涓畢竟是天下名將,他怎麼可能在回軍過程中不派斥候仔細偵察呢?軍師又豈能保證他一定會中我們的埋伏?況且,我軍一路公平陵、馳大梁,拖延時日,我恐邯鄲支援不住投降了那該咋辦?

孫臏笑道:“將軍放心,龐涓必然回救,且必會中我埋伏!至於為何,且聽下回分解。”

結果一切如孫臏所料,魏軍最終攻破了邯鄲,但趙國並沒有因此亡國,反而龐涓與他的魏軍,竟然因此走上了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