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隨機樣本是什麼

因父親重病去世,魯迅先生曾去日本學醫,但後來發現國人的病在精神上,又棄醫從文,想從精神層面進行根治。

今天,先生已經去世82年,但將鴻茅藥酒、權健保健品當作“人血饅頭”治病仍大有人在。同樣

病不

在於身體,而在於理性的

思辯

能力。

那什麼才是真正科學、理性的思辨方式?隨機雙盲大樣本是其中要掌握的一種重要工具。Edge。org網站每年都提出一個大問題,用來激發知識界的集體思維碰撞。2011年,它曾經提出一個年度問題:What Scientific Concept Would Improve Everybody’s Cognitive Toolkit?(什麼科學概念將改變我們的認知工具?)

《自私的基因》一書作者道金斯的回答是:

隨機雙盲大樣本實驗。

“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Original 量子君 量子學派

引語.

公雞叫了,太陽昇起

因果律一直被認為是指引人類前行的鐵律。

然而,18世紀英國哲學家休謨發出了警告之聲。

休謨認為,我們看到的永遠是兩個相繼發生的現象,一切因果關係都值得懷疑。

舉個例子,公雞叫了,太陽昇起。這兩個事件相繼發生,但是公雞叫並不是太陽昇起的原因。

休謨提出,一切因果關係都應該重新審視。

20世紀的英國數學家羅素沿襲了前輩休謨這個概念,他有一個著名的比喻:

農場裡有一隻火雞,每次一看到農場主來,就被餵食,這隻火雞就以為農場主和餵食之間有因果聯絡。但結果有一天,農場主帶來的不是食物而是獵槍,他把火雞殺了。

很多時候,人類認識世界的方式本質和這隻火雞並無兩樣。

簡單的歸納推理有時候是有效的,但有時候是謬誤的。

有些謬誤難得糊塗可以忽略,但有些因果律必須科學取證。

例如確定藥物療效,這就馬虎不得。

讓患者吃下某種藥物治療,然後觀察患者是否痊癒,如果痊癒了呢,這種因果律就得到了證明嗎?

不一定,舉一個例子說明:你得感冒後,你的權健朋友建議火療治理,兩週後感冒果然好了,真的是火療治好了感冒嗎?很顯然不一定。

簡單的歸納推理並不科學。現代醫學判斷療效有一套完整的實驗方法,叫做“隨機雙盲大樣本分組對照試驗”,它是對抗傳銷密碼“倖存者偏差”的重要手段。

這種科學實證方法是“神藥”的噩夢,也是很多“跳大神”者的死敵。

“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01、“騙局”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隨機雙盲大樣本是從醫學界產生的科學概念。

也是臨床試驗的基本原則之一,對客觀評價治療結果提供了方法論上的保證。

它是因果判定缺陷的修訂者,也是倖存者偏差的糾正者。

一種新藥能不能用於臨床投入市場,隨機雙盲大樣本是非常重要的“金標準”。

它包括以下三大要素:

隨機:

樣本選取遵循隨機原則。

雙盲:

觀察者(醫生)和被觀察者(病人)雙方都不知道被觀察者所屬的對照組。

大樣本:

試驗選取的樣本數要儘可能多。因為統計學的“大數原則”告訴我們,樣本越大,統計結果越能稀釋掉那些特例,也就越能逼近真實情況。

這套方法是鑑別真偽對錯的利器,不僅僅用在醫學上,各學科也都可以用:刑偵上的測謊,保健品是否玄妙,氣功有無神奇作用……

“隨機”與“雙盲”是華裔科學家李景均在1950年代中期提出的臨床試驗的兩個基本原則。

1950年代中期,美國東部25家退伍軍人醫院合作進行一個大型癌症臨床試驗,用以搞清幾種癌症化療藥物在白血病上的療效。李景均被任命為該團體的生物統計學家。他提出要隨機化分配病人,並遵循雙盲原則,遭到強烈反對。他堅持己見,毫不讓步,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理解了這兩個原則的原理之後,支援李景均,並威脅如果不採用李景均的方法,他們將不提供資助。

現在,這兩個原則已被普遍接受。隨機與雙盲,尤其是隨機,再加上對照,成了現代醫學判斷療效的實驗方法。

最近鴻茅藥酒、權健保健品的討論特別多,如果這些公司真的認為自己產品有藥物功效,也可以用隨機雙盲大樣本來辨別真偽,看這些產品真的如傳說中的那麼神奇。

如果真能接受隨機雙盲大樣本的臨床檢驗,那就應該嚴肅對待而不是隨意嘲諷。

“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02、壞血病:分組對照實驗的起源

“隨機雙盲大樣本”最初思想源自大航海中的壞血病,

這種病的症狀是牙齦出血,直到全身潰爛而死,壞血病當年也是極其恐怖的疑難雜症。

病因是因為水手們長期漂流在海上,沒有新鮮蔬菜水果,缺乏維生素C。

但當時人們不知道病因,只好胡亂治療,

有喝稀鹽酸的,有喝酒的,有直接喝海水的,還有向上帝求助的。

但基本都沒用,有時碰巧好了,也鬧不清究竟是海神的保佑還是上帝的力量。

到了1747年,英國軍艦上有一位醫生林德,想出一個“分組對照實驗”的方法,

把16位生病的海員分成4組,每組四人,分別用不同的驗方,比如第一組吃橘子、檸檬,第二組喝稀鹽酸,第三組喝海水……

結果六天之後奇蹟發生了,第一組吃橘子、檸檬的好了,其他組都沒好,反覆試都是這個結果,於是真正對症的藥找到了,就是吃水果。

雖然因為當時科學還不夠發達,人們並不知道背後的病因(缺乏維生素C),但確切有效的療法和藥有了,這就夠了。

這就是“分組對照實驗”的神力。

壞血病從此在英國海軍中被消滅,人們開始信服了林德的“分組對照實驗”,這比海神更值得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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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放血療法:分組對照實驗的反證案例

壞血病的治療是一個正面案例,再舉一個“分組對照實驗”論證的反面典型。

1799年12月13日,美國的開國總統華盛頓病了,大夫給華盛頓放掉了近2500毫升血,想讓總統快點好起來。2500毫升是人體血容量的一半,結果可想而知,華盛頓死於失血性休克。國不可一日無主,這次醫生鬧出了個大亂子,

人們開始質疑放血療法,到底是有用還是有害。

華盛頓去世10年後的1809年,蘇格蘭軍醫亞歷山大·漢密爾頓開始認真研究放血療法,他採取的手段是分組臨床觀察,

他把366名患病計程車兵平均分成3組,3組的病人所患疾病的嚴重程度類似,所接受的治療也一樣,唯一不同就是兩組病人不放血,一組病人接受傳統的放血療法,結果是不放血的兩組分別有2和4個病人死亡,而接受放血療法的組竟然死了35人。

1819年,法國人皮埃爾·路易發表了他7年時間裡對近2000名病人的臨床觀察,發現放血療法明顯增加了病人的死亡率。人們對放血療法的信念開始動搖,之後發表的很多文章,都證明放血療法給病人的傷害遠遠大於給病人提供的幫助。

那個稀裡糊塗的“放血療法”,最終也靠“分組對照實驗”來被證明不但毫無作用,而且因其治死的病人比不放血多得多。

古代西醫所謂“放血療法”胡扯了千百年,從華盛頓到斯大林,都是放血給放死的。

自從有了那套分組對照實驗的“金標準”,才產生了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可驗證醫學。

“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04、不可低估的人體“自愈效應”

自愈力是動物生病後與生俱來的自我恢復能力,是人經過億萬代進化自然形成的本能,

自愈系統包含免疫系統、癒合再生系統、內分泌調節系統等多個分系統,是人體對抗疾病最重要的防線。

實際上有許多病不治自己也能好,

比如有些感冒吃藥半個月才好,不吃藥兩週也好了。這就是自愈,是生物的自我保護機制。男朋友叫你“多喝熱水”時,是有醫學常識依據的,所以別在這句話上生氣。

有一種病叫“急性腮腺炎”,腮幫子腫得像豬臉一樣,中國過去的民間療法是,在腮幫子上畫虎或寫虎字,取“虎能食豬”之義。過幾天病好了,於是人們普遍相信畫虎有效。

實際上這是一種可以自愈的病,不畫虎照樣好。

所以,如果要實驗一種新藥是否有效,必須要在分組中增加一個“對照組”,即不治療,看看病能否自愈。

如果對照組也好了,說明這個病可以自愈,跟吃你那種新藥沒什麼關係。如果對照組好不了,而吃藥的那組好了,證明這個病不能自愈,只有吃藥才有效。

很多民間偏方主要依賴的其實是人體的“自愈效應”,你的免疫力成了騙子“跳大神”的有效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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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單盲與神奇的“心理安慰劑”

人類是一個神奇的物種,心理暗示有時可以作用到身體層面。

二戰中,有一次美軍傷員太多,戰地醫療的麻醉藥用完了,傷員們一個個喊痛不止,軍醫畢闕在無奈的情況下,只好暫時採用騙術,以生理鹽水冒充麻醉劑給傷員注射。

沒想到凡是注射了鹽水的傷員全都不疼了,不叫喚了,畢闕驚得目瞪口呆。

戰後畢闕經過研究,終於弄清,這種騙術其實就是心理暗示,但真的有效果,這就是所謂“安慰劑效應”。

於是,分組對照實驗中必須再增加一個安慰劑組,來驗證一種新藥的效果。新藥到底是真的有效,還是安慰劑式的假有效?

比如給病人分組給藥時,安慰劑這組實際上給的是玉米澱粉,但包裝得跟真藥一樣。只有當吃了安慰劑的這組病沒好,而吃了真藥的那組確實好了,才能證明你這個藥確實有效果,不是靠安慰劑效應治好的。

這樣,證明一種新藥是否有效,起碼要有三個組:

一、對照組:不治療,看能不能自愈;

二、安慰劑組:看吃安慰劑能不能好;

三、治療組:吃藥。

如果一二組都好不了,只有吃藥的第三組能好,才能證明新藥有效。

安慰劑只能對付一些小毛病小問題,真正的疑難雜症靠安慰劑肯定解決不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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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雙盲:單盲的科學進化

以上三個組的方法總結起來叫做“單盲”,即只有病人不知道真假,是“盲”的,但醫生並不“盲”。

後來在實驗的過程中又發現了一些問題,儘管把安慰劑包裝成真藥模樣,但大夫的態度也會暴露出真假。

因為大夫知道哪一組是真藥,哪一組是安慰劑,大夫態度就不一樣,對吃真藥那組眼神中很自然透出關切,對安慰劑組就比較糊弄,病人就能猜出我吃的原來是安慰劑,安慰治療效果就沒了。

怎麼辦呢?大夫也得“盲”,把大夫的眼睛也“蒙起來”

——所有資料加密,連大夫都不知道自己身處哪一組,藥由獨立的第三方給大夫,統計工作由第三方來進行。

自己手中的藥是真是假,大夫也不知道,這就是所謂“雙盲”。

這樣一來,就能很好地遮蔽來自大夫的主觀影響,讓實驗更加客觀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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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隨機:避免群體的人為分類

後來人們又發現,分組時也不能有偏頗。

比如有意無意中把病輕的分在治療組,吃真藥,而病重的分在對照組和安慰劑組,

結果治療組的病人好了,仍然無法確定是因為他們病輕而痊癒?還是因為吃藥而痊癒?反過來病重的分在治療組也會產生偏差。

再比如,挑選病人時如果多選擇比較年輕的,或比較老的,也會產生偏差。

因為年輕人抵抗力強,好得快,老人好得慢。等等。

17世紀中期,歐洲荷蘭一小鎮發生瘟疫。

這種瘟疫未曾被記載過,當時的醫生束手無策,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先讓一個患者嘗試新藥。

患者情況見好後,醫生又再次將這種藥物注入了一位小孩的身體,而小孩卻吐血不止。

幸好,醫生立馬意識到了生理差異,當機立斷對小孩停止了新藥的使用。

成年人與小孩,對藥的使用劑量是完全不一樣的。

怎麼辦?

挑選病人和分組時必須要做到隨機,不能攙雜任何傾向性,這樣才能更公正,更客觀。

現在電腦上有隨機函式,更方便從大量病人中隨機挑選實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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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大樣本:“大數原則”下的有效資料

在統計學上有個“大數原則”,取樣數量越大,偶然性就越不明顯,也就越接近真實。

公司A和公司B都生產同一類藥物。

兩家公司分別對自家藥物進行了實驗測評,並提交了報告。其中,A公司藥物測評得到了70%的有效性,B公司的藥物是40%。

乍看之下,A公司勝出,但實際上B公司的有效人數更多。

因為,A公司只選了10人測試,B公司卻測試了1000人。

在挑選病人的過程中,取樣不能小,如果人數太少,偶然性就容易起作用。

比如某些人免疫力特別強,不怎麼用藥也能好,有些人免疫力特別弱,即使治療用藥完全到位也好不了。

為什麼實驗一種新藥需要那麼長時間?

就是因為實驗的病人樣本要多,時間要長,花錢也就多。

僅憑一次實驗觀測結果或單個受試者所表現出來的實驗效應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在一種藥物的測試過程中,無論是實驗組還是對照組都需要有一定數量的受試物件,

不同受試物件存在著不同的試驗效應,必須透過一定數量的重複觀測才能做出客觀估計。

“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結語、隨機雙盲大樣本是一種科學思維

因父親重病去世,魯迅先生曾去日本學醫,但後來發現國人的病在精神上,又棄醫從文,想從精神層面進行根治。

今天,先生已經去世82年,但將鴻茅藥酒、權健保健品當作“人血饅頭”治病仍大有人在。同樣

病不

在於身體,而在於理性

的思辯

能力。

那什麼才是真正科學、理性的思辨方式?隨機雙盲大樣本是其中要掌握的一種重要工具。Edge。org網站每年都提出一個大問題,用來激發知識界的集體思維碰撞。2011年,它曾經提出一個年度問題:What Scientific Concept Would Improve Everybody’s Cognitive Toolkit?(什麼科學概念將改變我們的認知工具?)

《自私的基因》一書作者道金斯的回答是:

隨機雙盲大樣本實驗。

大樣本排除了偶然性,隨機排除了個體差異,雙盲排除了主觀偏向。

這樣一種大樣本隨機雙盲實驗,是一把科學利劍,可以無情地剖開“騙子”的虛假面具。對於那些缺乏獨立思考訓練,容易被表象所影響的朋友,更應該好好再瞭解下它。

掌握隨機雙盲大樣本原理,即使不去醫學實驗,也能在以下6方面提高科學思維能力:

❶ 學會不從零星言論中歸納出普遍結論,理解世界的多樣性;

❷ 學會評估,一個重要的結論可能只是產生於偶然,不再輕信倖存者案例;

❸ 我們會知道消除主觀偏見有多麼困難;

❹ 不再迷信權威和個人,相信高標準的實驗手段;

❺ 我們將 學會看穿非科學療法和其他江湖郎中的把戲;

❻ 從機率思考到批判性思考,練習反直覺思考能力,從內心深處接受自我批判性思維。

“神藥”剋星:隨機雙盲大樣本

因果論很多時候是人類的直覺,也是自以為是的錯覺。

一個藥品和一門學術一樣,如果要成為可靠的理論,就必須接受“隨機雙盲大樣本”類似的高標準實驗驗證。

一旦它滿足了這些硬指標,不管它與我們的直覺衝突有多劇烈,就有責任將它視為可靠的科學接受下來。

從日心說到時空相對論,從相對論到量子力學,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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