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人物七：魚販子老李
魚販是幹嘛的
小鎮臨耒水，為丘陵地區，山塘多，養魚的多，自然魚販子多，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李冬生，小鎮人稱魚販子老李。老李，李沖人，年近六十，高高大大，極精明能幹。老李一年四季以販魚為生，春夏賣魚苗，秋季為各地客商收成魚。老李與別的魚販不同，他根據客戶要求送魚苗上門，只記帳不收錢，乾塘時再抵帳，價錢也還公道，更難得的是，收魚還不帶稱，由賣魚的人家準備，根本不存在稱上“吃人”的說法。大家都喜歡跟老李打交道，老主顧一多，自然老李生意也更好。一到冬季，魚販子老李就忙個不停，乾塘收魚的電話不斷，這不老李一大早就到卜家村秀生的塘裡了。
在這口十多畝的長方形池塘裡，兩臺潛水泵正歡快地抽著，看上去水不過五六七十公分深。塘墈上停著一輛運魚的貨車，站在貨車邊的有十幾個男女，有請來幫忙的，也有看熱鬧的。
已經過了大雪節氣，溫度也接近零度了，溼冷難熬的感覺很是難受，穿著灰色羽絨服的魚販子老李換上水褲，哈了口氣，對著十幾米遠的穿黃色夾克秀生說，把潛水泵關了，先用網撈幾網。矮個男人依言拔了水泵電源，頓時一股回水順著柔軟的水管流回塘裡。
這口大塘是秀生的心血，他已經承包了六七年，天天割青草餵魚，還像餵豬的一樣菜煮飯倒進池塘，養的魚特肥，一年的收入就看這下了。老李開始發魚網，秀生與請來的夥計趟過塘拉網，已經不足畝把水面了，很快就成合圍之勢，接著收網。一個扯腳索一個拉攔索，圈子越來越小。奇怪，好象沒有往年的魚多，要不這當兒，魚早就撲通跳個不停了，多得連網都拉不動。不可能！按理說，今年的魚還放得多，打理的功夫也多，怎麼魚還少了？秀生邊收網邊嘀咕，難道魚真的都被偷了？這時岸上有人說，秀生你打擺子了，還沒看見幾甲魚跳！秀生聽了，心裡更不踏實了。
秀生想起了夏天的一件事。在外村做小工的秀生聽說夜裡到處塘裡有人偷魚，都是小鎮街上的年青人，三五成群，開著車子到各個村的塘裡釣魚，多的一晚能釣一兩百斤，一口塘禁得幾夜釣？秀生聽了特上心，每晚都到塘裡蹓一圈。有次還真的碰上了，可人家根本不怕他，三四個人用手電照住秀生，秀生還剛喊出第一聲，就被抬起丟進了池塘，溼漉漉地爬上岸，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帶著魚開車而去。
果然，這頭一網魚少了許多，以往這樣撈一網至少有噸把，而現在有七八百斤天都紅了。秀生的堂客邊拿袋子裝魚邊發牢騷，天殺的，魚都偷完了，虧大本了。
莫急！數落也沒用了，多撈幾網就曉得了。魚販老李安慰秀生的堂客。老李明白，這麼冷的天，魚都躲到底，也不好撈。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連撈了三四網，也沒湊到一噸魚，這下老李也洩氣了，真沒多少魚了，比往年少了一半。秀生沒有像堂客那樣跳起來罵人，可心裡暗暗叫苦，這些王八羔子還真釣乾淨了。
稱好稱也算好數了，秀生對老李說，快十二點鐘了，吃完飯再走。便拎起一條十來斤的草魚，一行人往家裡走去。你們先走，我把泵開起，今下午要乾了，多少還有點鱖魚，一塊帶去。
老李把潛水泵插起，撿了條棍子小心向塘中走去。這口塘老李太熟悉了，塘中有個米把深的坑，他懷疑魚都躲到那裡面了。
一會就到了坑邊，老李的腳剛踏進去，就覺得不對勁，不敢動步了，再走必定會拌倒。老李轉身上了岸，靜靜地坐在塘墈上，然後掏出一支菸點著，最後向秀生家走去。
秀生的堂客在生柴火煮魚，香氣四溢，秀生幾個人坐了一桌，正議論魚的事。秀生一見老李進來，給他倒了半杯酒。老李悶了一口，將手伸到桌下烤火。秀生對老李嘮叨，魚塘要虧本，工打擺子飯養豬。老李笑笑，你這個擺子鬼。
一大盆魚很快端上了桌，大家邊喝酒邊吃魚，氣氛甚是熱烈，都誇秀生堂客手藝高，煮得好。突然，一向精明幹煉的秀生堂客對老李說，老李，這塘我也懶得幹了，三千塊錢都給你，行不行。
老李一聽，暗暗竊喜，夾了口菜送進嘴裡，卻笑而不答。
敢不敢要？秀生堂客追著老李問。
真的假的？
真的！
老李放下筷子，掏出煙遞給桌上的人，對其中一個說，老同學你作個證，三千就三千！那個老李的同學是組長，說話自然有份量，一見老李叫自己作證，接過話說，好！我作這個證！
準數嗎？
準！兩人異口同聲。
輸贏不反悔？
不反悔！秀生堂客見老李連價都沒還，心裡這個美呀！
老李當即從車裡拿出個包，數了三千塊錢放到桌上，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秀生堂客拿起三千塊錢就揣進口袋，笑嘻嘻地，不後悔不後悔！
老李見秀生堂客揣起了錢，便放心了，然後對桌上的幾個人說，下午你們幫我做，每個人一百塊工錢，吃魚任挑。大家一聽有工錢，都樂呵呵地答應了。
接下來讓秀生與秀生堂客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光草魚就有六七百斤，足值五六千塊錢了。還有一兩百斤鱖魚，十八元一斤又值三千多塊錢，還有一兩百斤鱅魚。很快連車子都裝不下了，最後老李還賣了個大人情，三四斤以下的魚加起來有好幾百斤都沒要，全給了秀生。老李不敢做絕，萬一秀生兩口子真反悔，自己也沒轍。望著笑得合不攏嘴的老李，秀生兩口子那個悔啊！自己家的魚還得感謝老李，說老李大方，你說憋不憋屈？
上午，老李拄著棍子去塘中間，腳剛到坑裡就踩到了魚，憑感覺那魚多的讓老李都吃驚，覺得再走幾步會被魚絆倒。莫說三千塊，就是六千塊，老李也敢要了。後來老李透露，那次除了開銷，淨賺八千多塊錢。以後秀生每見到老李，頭一句就是“賊精賊精”，老李便大笑不止。
於是小鎮就流傳了這樣一句話，秀生養魚，又割草又煮飯，卻是販子老李說了算。當然這樣的美事，老李也是頭一遭碰上，更多的是賺點工錢。其實，做魚販子這行當也是年青理，上了年紀就幹不動了，腰痠背疼的。
